昨天录制了音综节目。因为疫情不能去现场,只能参与在线录制,现场感有多缺乏成为遗憾,希望疫情早日过去,希望世界能在2019年回到全世界。

不过,有遗憾也有惊喜,那就是第一次在音综节目上,听到有人改编《火星人》。在最初拿到歌单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一首和华晨宇有关的歌曲,但事实证明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因为被改编的这首《火星人》,就是经历过九十年代中后期国摇的国摇迷,一般都会知道的那首《火星人》。

就是周韧的《火星人》。

周韧的《火星人》,只有两句歌词,“为了理想我向上飞”和“为了目标我向前追”。即使现在听这首歌,都可以感受到周韧在音乐里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即使用了不同的节奏类型,但整体真的是推着人在向上飞、向前追,很有一种炙热燃烧的感觉。中间一段翁金海的吉他Solo,也是弹的意气风发。

那个年代,长发飞扬、梦也飞扬。

虽然被归入Grunge体系,但当时的周韧和方科,因为工美出身的背景,实际上也在音乐里,融入了很多超现实的美学,在Grunge的结构和形式上,又多了先锋摇滚和艺术摇滚的影子。

其实,说到中国摇滚乐,同样不可提及这一段短暂的历史,甚至可以说是由周韧和方科两个人构成的一小段历史中比较重要的一个领域。在他们之前,有“中国火”和“魔岩三杰”,在他们之后,则很快进入“迷笛”与“北京新声”时代,这段历史也应该被保留下来。

初听《火星人》,是《中国火II》这张合辑,虽然延续着《中国火壹》的命题,但《中国火II》里选择的乐队,已经不再是上一集里的那些中国摇滚乐的拓荒人,而是当时中生代和新生代的集结。其中还包括窦唯、张楚、王勇、高旗这些赶上过最早一波摇滚热潮,又渐渐或者改换风格,或者重新上路的老一代摇滚工作者。

说说四首老前辈的作品。

窦唯的《主》,很像是他第二张专辑《艳阳天》没有收录的作品,整体的节奏与和声,甚至都和《艳阳天》这首歌有很像的地方。这首歌曲的录制阵容,包括吉他手张亚东,键盘手张亚东及白方林,贝司手罗岩和鼓手窦唯。

张楚的《认识了》更像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和《造飞机的工厂》中间的产物,很多人会从创作文本来分析风格,其实对于像张楚这样在当时还无法真正主导乐队的唱作人来讲,乐手阵容是很容易改变他的音乐走向的。所以,有李延亮的《造飞机的工厂》,有很多的音乐实验,而《认识了》这首作品因为有老五的吉他加持,倒很像是老五个人专辑《雾中行集》和《再渡归来》的一个拓展。

不过,张楚这首短诗写的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从旋律的角度来讲,主歌似乎只有第一句,后面三句更像是过渡段。然后,就没了。无论是旋律还是文字,都留下了一个开放型的悬疑效果。

王勇的《招魂》,也是他《往生》专辑的作品。面对这位《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中的古筝演奏者,“假假條”都要叫声祖师爷——中国丧葬摇滚的祖师爷。

当然,除了丧葬音乐业务,王勇在当年前卫,就在于他世界音乐+宗教音乐的全新合局,而且从融合的技术来讲,即使放到现在都是意识超前的。

至于另一组中国Thrash Metal的鼻祖,“超载”这个名字已经载入中国重型音乐的史册。但实际上,今天再复盘这首《破碎》,你会发现有时候音乐风格真的不重要,因为即使是如此凌厉的作品,高旗依然能够把旋律写得那般悦耳,真是第一句就能够融化耳朵。想象一下,这首歌无论是用100左右的节奏,还是70左右的节奏,都能生成一首非常不错的流行作品,可以是轻爵士的,也可以是民谣的,但无论什么风格,它们都会是好听的。

旋律是一种天赋,旋律也是一种王道。在旋律面前,硬扯着嗓子喊摇滚乐是一种精神,基本都是耍无赖!

“殇”的《金色的眼睛》和“边缘”的《三儿的问题》,在这张合辑中存在感不算强,我个人还循环过一段时间的《三儿的问题》,但也仅此而已,无论从音乐风格还是主唱辨识度,或者别的棱角来讲,都不够鲜明。

能够让人记住的,也只有《三儿的问题》开场的大提琴了,但这种古典弦乐配置对于整首作品来讲,似乎也只能用来体现乐队成员的古典班底出身,对于作品本身来讲,用一个时下很潮的词来形容,就是——非必要。

“地下婴儿”的《都一样》是真的好,我也一直认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国内在旋律上最好的两支朋克乐队,就是“地下婴儿”和“花儿”。

而且,和“无聊军队”不太一样的是,“地下婴儿”和“花儿”的音乐文本,更有普适性,他们更多是以朋克的语调,来描述那时候年轻人的焦虑、颓废和丧。他们过的未必是朋克的生活,他们仅仅只是青春期需要音乐来发泄的摇滚青年。

直到今天我还发现一个不适合是不是巧合的巧合。就是《中国火II》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地下婴儿”的《都一样》,而最后一首“超载”乐队的《破碎》,最后一句则是“死去后你我都一样”。如果是有意的设计,真是一个奇妙的隐藏设计。

焦虑的不仅仅只有“地下婴儿”,还有当年的“铁风筝”。

“铁风筝”在这张专辑里的《这个夏天》,可以说是乐队历史上的一首神作,直到今天都被当年的国摇迷们所念叨。

虽然混杂了Guns N’ Roses、Nirvana、Pearl Jam等等Metal或Grunge乐队作品的精髓,但《这个夏天》却又是消化后的产物。它一气呵成,它酣畅淋漓,那种“病了”、“快要死了”、“难受”、“滚吧”等等的情绪,随着音乐倾泄而出,化为一道道激流。除了过瘾,还是过瘾。

其实,《这个夏天》倒是可以用来当成《乐队的夏天》的主题曲,玩过乐队的人,都会经历过这样的夏天,也只有这样的夏天、这样的状态,才是玩摇滚乐最佳的状态,那种看不见希望,只能在希望边缘摸索,那种困顿焦虑,以及阻挡不住的欲望,也只有摇滚乐才是最佳的出口……

关于这首歌曲,还有一个故事,源自主唱虞洋多年前在微博上和我的对话,其中也交待了歌曲的录制背景。

据虞洋本人介绍,这首歌曲录制于1995年,录音时虞洋正处于感冒期,但录音前一周,乐队吉他手突然失踪。于是他骑着28大杠找了他一周,未果之下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录完了所有的吉他部分。而录完音的第二天,吉他手出现了,失踪的原因则是因为失恋,他还为此剪了头发、卖了吉他、砸了扣机。

这个吉他手,应该就是内页署名的王淆澄,而虞洋说他注定不属于《这个夏天》……

至于扣机,现在还有人记得这种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