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2017-12-04迟钝学生我们的图书院

两年前,在《锵锵三人行》听陈丹青老师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国家地理杂志》任命他到匈牙利考察。

到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首都“布达佩斯”其实是由分立在多瑙河两岸的一个叫“布达”,和另一个叫“佩斯”的两座城市联袂而成的。末了他很大度地感叹道:“你看,我多无知。。。”

我也一样。前段时间陪老母亲去了次甘肃。去之前只道"甘肃"就是甘肃,是我国西北部的一个省。去了才知道,那里有个地方叫张掖,古称甘州。出甘州往西200多公里还有一个地方叫酒泉,古称肃州。甘州、肃州,是为甘肃。原来这也是由两座城市的旧称合并起来成为一个省的名称的。不用看,你就知道我有多无知了。

我的无知还不止于此。

甘肃之名来自于甘州和肃州,这个我以前不知道。但甘肃有个敦煌,敦煌有个莫高窟,这个我是知道的;

莫高窟里有飞天,只要看过万籁鸣的《大闹天宫》里“七仙女摘蟠桃”这个桥段的人估计都知道;

莫高窟有个石室,里面藏有数万卷经文,被愚蠢的王道士偷偷卖给了帝国主义冒险家斯坦因。。。——看过余秋雨大师的《道士塔》的人都知道。作为几乎买齐了余大师所有作品的我当然也知道。

近几年大师似乎流年不利,风评不佳,行市下降得厉害,早已没了十多年前曾经在大街陋巷风靡成一大俗的盛景。但这次,我还是在行李中悄悄塞了一本他较近出版的《山河之书》,关上车厢门,伴着车轮的“咣宕”声,再次重温他的名篇《道士塔》——

“再小的个子,也能给沙漠留下长长的身影;再小的人物,也能让历史吐出重重的叹息。王圆箓既是小个子,又是小人物。。。目光呆滞,畏畏缩缩”

真是文章大家,寥寥几笔,“比赋兴”的功夫几乎全有了,不仅把王道士勾勒了出来,而且还透着一种悲天悯人,给出了道士的历史定位,让人无法怀疑,起码没有引起正在火车上晃荡的我的怀疑

没有怀疑的原因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些,大师的文章是层层递进的。与王道士对接的是“匈牙利人斯坦因,刚刚加入英国籍不久”,他在文章里是被安排自带气场的出现的:

“就在王道士发现藏经洞的前几天,在北京,英、法、德、俄、美等外交使团又一次向清政府递交照会,要求严惩义和团。。。好像东交民巷的外国使团一作出进攻中国的决定。。。西北沙漠中的一个门霎时打开了”——斯坦因来了。

在这里,大师凭文字,凭联想,成功合成出了“鬼子进村”的画面感。这次洋鬼子想要的不是“花姑娘”,而是“敦煌遗书”。

既然是“鬼子进村”,那当然少不了另一个重要人物。对,翻译,蒋孝琬——“中国近代。。。桥梁式的悲剧性典范。但是,他好像是这个群体中的异类,几乎没有感受任何心灵煎熬。”“我并不奢望在他心底会对当时已经极其可怜的父母之邦产生一点点惭愧,而只是想,这种桥梁式的人物如果把一方河岸完全扒塌了,他们以后还能干什么?”

不能不说,大师的文字还是很克制的,这是他的高明之处,他越是克制我越是能读出蒋孝琬就是一个寡廉鲜耻没有底线的买办汉奸。但即便如此,当文末,大师按喜好安顿完另两位的碑文和道士塔之后放出这样的文字:“那个蒋孝琬的坟墓在哪里,我就完全不知道了,有知道的朋友,能告诉我吗?”

这让我读来毛骨悚然——原来“死无葬身之地”这六个恶毒文字组合可以这么委婉而温柔地表达的?这就是大师级的“刻薄”吗?同时暗想:得罪谁都可以,但千万不可得罪大师余秋雨!

那么通过蒋孝琬,王道士和斯坦因最后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呢?大师写道:“斯坦因终于得到了九千多个经卷,五百多幅绘画。。。打包装箱就整整花了七天时间。最后打成了二十九个大木箱。。。”“‘购买’这二十九箱的稀世文物,所支付给王圆箓的全部价钱,我一直不忍心写出来。。。差不多三十英镑”,对此,大师在意念中“直视着斯坦因,要与他辩论。我要告诉他,把世间文物统统拔离原生的土地,遇到地球的另一端收藏展览,使文物和土地的双向失落、两败俱伤。借口别人管不好家产而占为己有,是一种与军事掠夺没有什么区别的文化掠夺。。。”

大义凛然义正词严兼视角开阔绘声绘色啊,我是毫不犹豫地被感动了。一篇《道士塔》当然不只这些内容,但我的摘录基本可以表达它的主旨了。

——这大致就是我在踏入莫高窟现场之前所掌握的主要知识。

但现在,请允许我说,这才是我经历的一场真正无知的盛宴!

至于如何无知法,且容我之后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