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瞬间花牌千年

千年的时间从手指间流逝。

洛阳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夜空中的一抹淡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纵是花月仍相似,安得情怀似旧时。赏花人已悄然逝,奈何花着旧时衣。

华清池畔的草木是否还记得那个盛世,是否还记得那场旷世之恋。

或许,已忘记。

故事的开端平凡至极,没有一见钟情,亦无二见倾心。玄宗去了他最爱的骊山温泉宫,在那里遇见了正值妙龄的杨玉环。只是当时,玄宗仍有他宠爱的妃子—–那个与祖母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武惠妃,于是,玉环成了他儿子寿王的妃,成了他的儿媳。她见他,会低头请安,尊称一声“皇上”,而他只会淡然一笑,没有火花,没有交集。

如果,玉环与玄宗仅是两条平行线,走在元也没有碰面的终点,那么,是否一切会恍如初见。没有战火纷飞的祸乱,没有流亡巴蜀的仓促。他仍是他的旷世名主,写下一个盛唐的传说;她仍是她的绝代美人,在历史的角落,徒留下一个倾城的美艳,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束。

只可惜,没有如果。

故事转折发生在开元二十五年,武惠妃死去。

玄宗独坐高堂,无最爱之人陪伴,夜何其漫长,挑了灯更觉空虚难耐。而这时,杨玉环如一抹微光,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照亮了他的视野。

有道是:“美景如画,欲挽行人罗衣住。”而美人,亦有如此魔力,从此红尘紫陌,黄泉碧落,惟愿与卿共赴,不问去路险与艰。

故此,一场盛大的黄昏之恋正式拉开了序幕。

杨玉环她美,美到“天生丽质难自弃”,有羞花之貌,她媚,媚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天真.活泼,她单纯.明丽。她有着孩童般的心性,未被繁琐的礼节束缚。她如一把火,点燃了玄宗内心沉寂的激情。如此尤物,又怎能让人不去爱,不去怜惜?

李隆基是沉溺了,沉溺到“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以至于后世之人称他为昏君,荒淫无度。但,这又如何,爱情本没有对错,只因未来的难料,多出一份纯粹的恶。试想,若非是“安史之乱”踏碎了盛唐的美梦,又有几人会指责他,怕是只会感叹“谁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留下满腔的歆慕与向往吧。

突然想起唐人传奇《杨太真外传》里有一段小插曲:唐玄宗有次思念起被遣送至上阳宫的梅妃,就派太监把梅妃请来,两人叙旧不到一会儿,杨贵妃就闻讯赶来。大惊失色的李隆基将江采萍藏在夹帐里,仍旧被太真发现,于是醋海生波,和皇帝大吵一架。李隆基一怒之下派人将她送出宫去,不久又对她思念不已。此时高力士手捧贵妃青丝一缕,呈到他面前。青丝在手,李隆基忆起两人相爱的情景,连夜将杨玉环接了回来。

杨玉环予以隆基的事最为平凡的爱,平凡普通到了奢侈的地步。她与他吵架,她吃他的飞醋,她亲昵地唤他为“三郎”,这是他一直所渴望的爱恋,在玉环面前,隆基不再是一个帝王,仅仅是一个寻常男子。于是,生前的他们有“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生死相许,死后亦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生死契阔。

一个女人,因“三千宠爱在一身”,轻佻地改变了当时社会的风向,于是人们不再满足于称她为“红颜知己”,而是呼她为“祸水”,红颜祸水。

真是,可笑至极。

玉环在大殿之上轻舞水袖,一曲《霓裳羽衣曲》,如若绰约仙子自天际飘来,那般绝世而独立,那般妩媚动人,摄人心魂,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如此的韶华极盛,又有谁料到结局?

渔阳鼙鼓动地来, 惊破《霓裳羽衣曲》。叛军的铁骑铮铮,踏破了盛世唐朝的美梦,想象中固若金汤的长安都城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只得“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六军不发无奈何, 宛转蛾眉马前死。”为何所有王朝的毁灭总要由女子来背负。他们只是偶然相遇,她偶然有倾城的美貌,他偶然集三千宠爱在她一身,然后,偶然地,安史之乱爆发,天下苍生无宁日。

太多的偶然,最终成了必然。历史的剧本早已谱好,众人不过是摆好了的棋子。面对命运,我们本就无能为力,只得以月为樽,酌一江思念,饮三世情愁。

有道是:“梅花落尽,江山如故,潇湘云水,秋梦无痕。”往事早已成空,除了隆基,谁还会“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那般刻骨的思念。仅为一个已亡之人,斑白了双鬓。

然而,帝王终究不需要,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三郎,为何西风多少恨,吹不散你眉根蚀骨温柔,为何春雨几多柔,缠不去你眼底爱意悠长?

玉环,你可知,我千秋功名,只为一世葬你。

失去了玉环,继续前往巴蜀的李隆基,早已不复曾经的豪情壮志。

“行宫见月伤心色, 夜雨闻铃肠断声。”独自坐在行宫,于万籁俱寂之中仰望皓月的李隆基,又似回到了惠妃死的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只是,这一回,再没有一个名唤“玉环”的人,来抚平他紧皱的剑眉。

天将晓,情未央,独看长河渐落晓星沉。

宸衷深,谁人晓,孤听钟鼓迟迟歌长恨。

待到相思断肠时,爱如砒霜恨如伤。

前几日看黄先生的《中国诗学》,书中说李隆基在行宫之中并非“闻铃”而是“闻猿”,但,这又如何?

历史有太多的误传,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

千年后的我们,仍可透过时光的悠悠长河,望见千年前的那场盛世烟火, 如此,便好。

千年后的京城,容若静静哀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若,人生只如初见,再无交集,

一生如幽潭,再无波澜,

虽言心如止水,却只道是死水一潭。

或许,如烟花般绚烂,肆意爱一场,来得更好。

作者介绍:寒城夜雪 男 甘肃武威人,诗歌爱好者,网络平台作家,作品散见于各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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