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史记》,关于秦始皇陵的部分:“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简单概括一下前面的意思吧,就是:秦始皇陵穿透骊山,陵墓一直挖到地下的泉水,用铜加固基座,上面放着棺材,墓室里面放满了各种珍宝。墓室内的要道机关装着弓弩,盗墓的一靠近就会被射死。墓室里用水银模拟出江河湖海,用美人鱼的油脂做长明灯。

再来一段《汉书》里的记载,“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铟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河,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藏,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原。”

说是秦始皇墓在骊山,下面是三泉水,在上面筑起巨大的土堆,高五十余丈,纵横五里多,里面用水银建造成江河湖海,用黄金铸造成凫雁。珍宝之多,机械的变化巧妙,棺椁的华丽,地下宫殿的繁华,登峰造极。

由此想到《西京杂记》里对(汉朝)广川王盗墓的记录部分,他扫荡的都是春秋战国及以前,在他封地里的王公诸侯的古墓。顺便安利《西京杂记》,非常好看。

魏襄王冢,皆以文石为椁,高八尺许,广狭容四十人。以手扪椁,滑液如新。中有石床、石屏风,宛然周正。不见棺柩明器踪迹,但床上有玉唾壶一枚、铜剑二枚。金玉杂具,皆如新物,王取服之。

哀王冢,以铁灌其上,穿凿三日乃开。有黄气如雾,触人鼻目,皆辛苦不可入。以兵守之,七日乃歇。初至一户,无扃钥。石床方四尺,床上有石几,左右各三石人立侍,皆武冠带剑。复入一户,石扉有关钥,叩开,见棺柩,黑光照人,刀斫不入,烧锯截之,乃漆杂兕革为棺,厚数寸,累积十馀重,力不能开,乃止。复入一户,亦石扉,开钥得石床,方七尺。石屏风铜帐钩一具,或在床上,或在地下,似是帐糜朽,而铜钩堕落床上。石枕一枚,尘埃朏朏,甚高,似是衣服。床左右石妇人各二十,悉皆立侍,或有执巾栉镜镊之,象或有执盘奉食之形。无馀异物,但有铁镜数百枚。

魏王子且渠冢,甚浅狭,无棺柩,但有石床,广六尺,长一丈,石屏风,床下悉是云母。床上两尸,一男一女,皆年二十许,俱东首,裸卧无衣衾,肌肤颜色如生人,鬓发齿爪亦如生人。王畏惧之,不敢侵近,还拥闭如旧焉。

袁盎冢,以瓦为棺椁,器物都无,唯有铜镜一枚。

晋灵公冢,甚瑰壮,四角皆以石为玃犬捧烛,石人男女四十馀,皆立侍,棺器无复形兆,尸犹不坏,孔窍中皆有金玉。其馀器物皆朽烂不可别,唯玉蟾蜍一枚,大如拳,腹空,容五合水,光润如新,王取以盛书滴。

幽王冢,甚高壮,羡门既开,皆是石垩,拨除丈馀深,乃得云母,深尺馀,见百馀尸,纵横相枕藉,皆不朽,唯一男子,馀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犹有立者,衣服形色不异生人。

栾书冢,棺柩明器朽烂无馀。有一白狐,见人惊走,左右遂击之,不能得,伤其左脚。其夕,王梦一丈夫,须眉尽白,来谓王曰:“何故伤吾左脚?”乃以杖叩王左脚。王觉,脚肿痛生疮,至死不差。

千百年来我们对秦始皇陵浮想联翩,但这想象基于他在我们脚下静静地长眠,历史太长了,最是人间留不住,躲在不为人知的秘处方得永久纯粹的保存。世界在变,而他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