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土壤已经深深下沉,但我们搅进去的时候,到处都是血和泪。

夹杂着愤怒、无奈、自豪看完了《东京审判》。感情被情节烧得炽热,神经像紧绷的弦,无论是隔着屏幕观影者紧握的拳头,还是感同身受荧屏上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都使起起伏伏的情绪无处可逃。

主线的贯彻,场景的切换,情节的张弛有度,立体的人物形象,使这部影片可圈可点的地方很多。我一直觉得一部电影如果可以煽情的恰到好处是非常厉害的。而《东京审判》就是如此。当看到令人愤怒之时,就由剧中人物替你爆发,当看到令人心痛的地方,剧中人物替你流泪。作为观众所酝酿出来的感情可以在影片中得到释放,看完后有一种平静感。

整部电影有两条主线:一是日本的一个家庭,通过这个家庭的矛盾凸显、变故、冲突,以小见大,彰显出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战败后日本平民或士兵对于这场战争的认识,不同的态度。二是反映日本侵略战争给普通家庭带来的痛苦。第二条主线是庭审,而对审判本身的描摹并不只是在庭上,电影是通过控辩审三方角度,特别是对审判人员一方种种内容的描述,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庭审的状态。也就是当观众看到庭审这一场景时,有种洞若观火的感觉,能大致知晓各方的想法、理由。所有的人物形象随着庭审这一条主线也越来越清晰。

镜头一:梅汝璈争取中国在法庭上的序位

梅汝敖在电影中的地位是重中之重,是作为观影者民族自豪感的主要来源之一。出场的次数也最多。影片的开头就有这样一个“序曲”:来自美国的主审法官韦伯宣读法官的座次时,将中国排在第三位,而且并未按照《日本受降书》签字顺序。美国的审判长韦伯给出的解释是:这是惯例,本庭适用英美法系,英国的法官更熟知程序,而梅汝璈的逻辑是,所谓惯例不过是你杜撰的,如果序位的排列可如此随意标准,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按拳击赛那样称体重来的公平。梅汝敖的这番反击很重要,这实际上是对话语权的争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宪章》没有明文规定法官席位的次序。但弱国无外交,韦伯直接称英美列席前列是惯例,明显的排挤中国,在庭审中会更加不利于中国。

镜头二:倪征燠指东打西

在对战犯个人辩护阶段,与板垣征四郎和土肥原贤二的对决使是中国检察团压力最大。因为此二人对发行与实施侵华战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在法庭上被这两个人打败,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在当时,土肥原贤二采取一言不发的龟缩策略,试图利用英美法系的漏洞来逃脱审判。坂垣征四郎则写下了48页辩护词,扬言要与中国检察团大战300回合。在这里首先要知道,土肥原是试图如何利用英美法系漏洞逃避审判。这是因为在当时关于土肥原贤二的犯罪证据严重不足,如果把他拒绝提供证词,那么根据英美法系的原则就不能对他定重罪。然而倪征燠却用巧妙的方法使土肥原的这个计划破产:通过对板垣征四郎长达十天的盘问和反诘,通过板垣征四郎之口,印证了土肥原贤二的罪行。

镜头三:千叶小姐之死

整部电影戳中我泪点的就是千叶小姐被袭击身亡的这个片段。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整部电影最让我动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情节。其实有时候最感人的事和物都是很不经意的,就像美国女诗人狄金森的一首诗所写的那样:美不能造作,它自生,刻意追求便消失,听任自然它留存。中国记者肖南与日本酒馆老板娘千叶对唱一首日本小曲的时候,一种浓浓的暖意涌上心头。确实就像肖南所说的:日本人民还是很可爱的,但是日本鬼子太可恶了。两个中国人,一个日本人在一个充满欢笑的小酒馆里唱歌,多么和谐。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那些为完成自己的恶劣目的而发动战争的极端分子,也许两国人民会很友好地相互学习交流。文化的碰撞,会产生那样美好的灵感。然而随着一声枪响划破了那份安详,千叶小姐倒在血泊中,电影并没有对这一部分详述,只是借梅汝敖之口说:“这个事情到现在都是个悬案,自那以后,我和肖南再也没去过那个小酒馆。”但是可以推测的是日本右翼分子因对中国的敌意,本来是想去刺杀梅汝敖结果误杀了千叶。鲁迅先生说,所谓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当美好的那一幕破裂时,看着影片中的人物崩溃,作为观影人的我感到痛心地不知所措。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甚至没有很痛恨那个行凶的人,而是非常同情他。虽说是悬案,我猜测凶手就是萧楠昔日恋人的现男友北野雄一。战争,受害的永远是百姓。北野是一个极端的人,他其实内心深处知道是非:是日本发动侵略,但他不愿意承认。与广大日本年轻的一代一样:当发现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仰毁灭时而产生极度恐慌。日本又是一个耻感特别强的民族,所以这些人就分为两极:一极就是像芳子哥哥正夫那样自责,向中国人下跪的人。另一极就是像北野那样将耻感化为愤怒且进行自我合理化的人:明明知道所谓信仰不过是个笑话,但就是不允许有人来揭穿真相。

最终那些战犯被送上了绞刑架,邪恶终究受到了正义的审判。就像梅汝敖最终在法官会议中争取死刑时所说的:“法律就是法律,法律的目的就是要让人民知道,触犯法律就要受到惩戒。”文明如水,人类如杯。当杯子破了,水也不存在了,我们需要文明,但更要敬重生命,将那些战犯送上绞刑架是唯一安慰亡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