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阳

今年秋天雨下得很大,潮湿的桂花还没散发香气,米粒就已经掉到地上了。

去年中秋节那天,也是稀里哗啦一场雨。料想,今年的月,怕是看不见了。桂香又无处闻,心头便思念起儿时的明月来。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能赋予月如此文雅称呼的诗人,必是富贵子弟。于农村孩子而言,“小时不识明月美,只盼中秋月饼甜”才是我们内心对中秋节的真实期待。

中秋节这天,除了割肉打牙祭,母亲照例要买回四块月饼。月饼只有两种——锅盔和麻饼。锅盔外面是干干的面皮,被烘烤到一掰就脆裂,里面刷一层薄薄的红糖汁。锅盔裂缝处偶有红糖渗出一点点,甜甜的香气就随着赶集归来的母亲氤氲了山间小路。麻饼更精致一些,单是把麻饼周身的芝麻粒一颗一颗抠下来,已能让满嘴持续生香。掰开麻饼,炒焦的花生仁与泛着光泽的糖浆簇拥在一起,诱人垂涎。

中秋节的晚饭真丰盛啊!一大碗青蒜苗回锅肉摆在四方桌的中央,咸的;四块月饼分别放在我们面前,甜的。我和妹妹迫不及待地消灭了两块,然后眼巴巴地盯着父亲和母亲面前的月饼。他们一人掰下一小块,把剩下的一大半放到我们面前。

大伯偶尔从外地带回盘子一样大的月饼,切开来,送给我们四块。大伯和父亲分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两家打牙祭时,都要端一小碗肉给对方。

吃完肉,吃完月饼,我们在院坝里晒月亮。大伯从堂屋扯出一条高条凳,他问我们几个堂兄弟,你们谁能脚不沾地,从凳子底下钻过去?我们这些爬树遛山的“猴子”立即跃跃欲试。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对柔韧性和手臂腰腹力量的大考验。一次一次失败后,我们终于成功了。父亲很炫耀地展示他当兵时的操练科目之“金鸡独立”——一腿平举,一腿站立,站立之腿缓缓蹲下,平举之腿始终保持水平状态。父亲驾轻就熟,我们却东倒西歪侧翻在地。

我们也赏月,大伯和父亲都不是文化人,“呼作白玉盘”的诗句是断然没有教过我们的,“天狗吃月”“吴刚伐桂”的典故倒是有头无尾地讲了一些,支离破碎,记忆终没有吃月饼、钻高凳和玩“金鸡独立”那般深刻。

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中天的月已经不知不觉躲进了老桉树的繁叶间,躲到了草房子的后头,落入了河对岸黑柏林的山尖。

月是故乡明。偶有几次,深夜下班的路上,我在城市高楼的缝隙寻找躲闪的月亮。城市的灯火太绚烂,太冷硬,如墙,无情地拒绝着播洒清辉的月亮。

月是那时明。人到中年,月饼的诱惑力大不如前。白天,在一幢钢筋水泥的格子里左冲右突,与手头干不完的工作捉对厮杀。夜晚,在另一幢钢筋水泥的格子里卸腰松胯,丢盔弃甲。徒生感慨,赏一轮明月的闲情雅致,早已随远去的儿时光阴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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